【虫铁】灯下黑

“他喜欢你。”

托尼.斯塔克倚着吧台，打量着杯子里晃来晃去的琥珀色液体，专注地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这杯酒和自己，突然抛出句没头没尾的话。

此时的彼得正忙着对付自己西装外套的纽扣。手指在圆圆的扣子边打滑，这纽扣太紧了。彼得试了几次都失败了，又不敢太用力，以免扣子脆弱的黑线被扯断。耳边酒宴中形形色色人物的低语、笑声和常人听不见噪音，让他额上渗出汗水。彼得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到露台上吹会儿风，缓和一下内心的焦躁。

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斯塔克不得不重复了一遍。年轻人抬起头，茫然地看了一眼斯塔克。

“我说，他，喜欢你。”斯塔克抢在彼得开口前解答了他的疑问：“九点方向，那个金发碧眼、深色西装的男人已经注意你很久了。我发誓，他唯一没有过来勾搭你的原因是我在这儿。”一个戏谑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，他很好奇自己的小朋友会如何反应。

年轻人愣了一秒，才领会了他的意思：“托尼，这不好笑。”他舔了舔嘴唇，就要看向那个方向。

斯塔克及时阻止了他，轻轻摇头：“不要直接看，用眼角余光。”

彼得飞快地瞟了一眼，很容易就发现了斯塔克所说的那个人，那头耀眼金发就像会发光一样，正在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。

“我想你猜错了。”彼得松了口气：“他和其他人聊的火热。而且我是……直的。”

斯塔克不置可否：“要是你这几年和某个女孩维持一段关系超过一个礼拜，你的话会更有说服力。彼得，我们都很担心你。”他说到最后一句，看起来十分严肃，如果你能忽略他眼睛里的笑意。

“我们？”

“我和梅，天知道她责怪我多少次，她认为我给了你太多‘实习任务’，导致你一直单身。我不明白这怎么会是我的错，你瞧，我这么忙，还能时不时找个乐子。这和时间多少没有关系，我纯洁无辜得像个天使。”

彼得被斯塔克的夸张逗笑了：“我只是没有找到最合适的那个。”青年低下头，眼神闪避。

“你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？那金发的家伙看起来不错，别告诉我他对你不敢兴趣。”斯塔克举起一只手：“你看他站的位置，不会挡住你的视线，又一直处于你视线范围之内。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左脸，所以他总是用左脸对着你。至于和他谈话的那个家伙，真是可怜。他显然什么都没听，点头微笑和几句附和，我太擅长这一套了。正常人谈话时也不会像他那样笑，他想要你的注意力，彼得。”

彼得被这一长串分析吓到了，斯塔克很满意自己的细致观察，他有些意犹未尽：“他是花花公子的个中好手，但比我还差了一点。”斯塔克压抑住自己的得意，敲了敲杯子：“况且他投过来的眼神都被这个小家伙透露了。”

斯塔克举杯把酒精灌入嗓子里，视线扫过对面的青年。几年过去，彼得已经不再是当初十五岁的男孩，他成熟了不少，又没有彻底脱去那种少年独有的天真感。斯塔克承认这样的彼得非常吸引人。怀着一种微妙的心酸，他准备离开，给他的小朋友一点私人空间。但他的袖子被扯住了，斯塔克坐了下来，有些不悦。

“我应该说的够清楚了。”酒精和室内喧闹的氛围让他有些热，斯塔克想找个地方脱掉身上过于修身的西装，并且发觉自己不能和平常一样良好地控制自己情绪。

年轻人没有回答他，只是捏住了自己的饮料杯，杯子在他手指间发出恐怖的咔嚓声。斯塔克后知后觉地注意彼得依旧遵循他不许碰酒精的规定，即使彼得已经过了法定饮酒年龄。

这就是关键。斯塔克想叹气。除了涉及到某些原则，彼得.帕克听话得不像同龄冲动又热衷反叛的年轻人。每天定时起床、上课、课外活动和社团、蜘蛛侠实习，他一丝不苟，兢兢业业地执行自己的每日计划。斯塔克想把偶尔放纵，或者追个姑娘加到彼得的日常清单里。新时代的好好青年，乖到让斯塔克为自己年轻时代的荒诞感到惭愧。斯塔克回忆起自己那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，他那段时间应该刚刚接手斯塔克工业，一段暗无天日的忙碌日子和混乱不堪的私生活。

“托尼，你对那方面很擅长。”彼得把斯塔克从回忆里拉回现实，他终于放开了那可怜的饮料杯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那种在人群里发现某人对你有兴趣，然后一击即中的能力。”彼得说话的时候鼓着脸，似乎有些生气。

他是在…嫉妒？斯塔克惊讶起来：“彼得，某人喜欢或不喜欢你就像白纸黑字一样清清楚楚，藏不住的，喜欢你的人看你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。”斯塔克愿意把自己多年总结的花花公子秘籍倾囊相授。

彼得看起来并不领情：“真的吗？”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视斯塔克：“暗恋多年，可暗恋对象一无所知的情况可不少……”

“胡扯。”斯塔克斩钉截铁：“就算那个暗恋对象是个傻瓜，也不可能察觉不到。那类故事里，通常只是你以为他不知道而已。”

“如果他就是察觉不到呢？”

斯塔克笑起来，酒宴上暖色的光线里，他笑得就像个孩子，脑后头发翘起的弧度都非常可爱。

“一切皆有可能。”斯塔克说话的语气就像已经判定那种人根本不存在。

“像托尼你这样的……老手，大概要用多久时间判断一个人对你是否有兴趣？”

“这受很多条件影响，对方的性格，环境等等，还有对方对你是哪方面的‘兴趣’之类的…”斯塔克有些微醺，这是喝酒之后最棒的阶段，他谈兴正浓，决定无视那个可怜巴巴等在一边的金发小伙子。“这些话其实……都是放屁。”他有些失望地看见彼得无动于衷，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小把戏。

“好吧，对于我，因为我本身魅力非凡，通常我喜欢的人都喜欢我。”斯塔克说这句话的一点也不害羞：“至于别人是不是喜欢我，我一般懒得注意无关人士，但只要我给他一点注意力，我很快会发现，直觉。”斯塔克揽住彼得的肩，指指自己的脑袋。

彼得没有说话，耳朵被斯塔克呼出的酒气醺红，他并没在意，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。

斯塔克不明白彼得在想什么，在某一刻，他以为彼得又要躲过这个话题，就像之前无数次或正经或随意的谈论，每次斯塔克以为他能弄懂彼得的心思，下一秒就被长大的孩子轻描淡写避开。这可能太私人了，斯塔克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点失落。

可这次不一样。

彼得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
“分析我，托尼。给我一点注意力。”青年的笑容有点紧张，嘴唇抿成一条线，彼得.帕克眼睛里盛满了对面的人。

大概用了多久？斯塔克脸上的迷惑才消失，他飘乎乎的大脑坠地，鬼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真的开始分析彼得.帕克。

那么多年，从小小少年到与他并肩毫不逊色的青年，斯塔克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记得有关彼得的一切，具体到一个微笑，甚至他念斯塔克先生的语调。

斯塔克想把自己放在彼得肩膀的手拿下来，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呢？

一切不能更明显了。

对面的青年还嫌他不够麻烦似的。

“托尼，你一下子就知道他喜欢我，可你为什么没发现我喜欢你？”

斯塔克尝到年轻人舌尖上的龙舌兰味道，乖宝宝原来在饮料杯里装的是烈酒，可再等会儿，他暂时顾不上这些。

晕乎乎的情场老手这次恐怕马失前蹄了，他不但没意识到某人喜欢他，也没发现自己喜欢那个人。

END

强行点题

灯下黑：照明时因为灯具本身遮挡，产生的阴影。意味对自己身边很近发生的事没有察觉。